父亲
夏圣员
父亲的胃是个巨大的酒池,三十年间不断的灌注,发酵,分解,吸收,挥发。
父亲不会琴棋书画,他的特长唯有饮酒。他的血管里流动着鲜红的血浆,也流动着滚烫的酒精。父亲的骨髓里长久渗透着着玉米高粱的精华。
年幼时,父亲在我眼中是嗜酒如命的酒徒。当时光的洪流把我推上人父的彼岸,我才明白:酒是父亲排解忧愁,忘记苦难的良药。无论在何时,无论在何方,酒是父亲的红颜,父亲是酒的知己。一路披风沐雨,一路如影随形。在缺衣少食的岁月,酒为父亲抵抗饥饿;在冰天雪地的工地,酒为父亲驱散严寒;在漆黑如墨,烟尘纷飞的煤矿,酒为父亲洗刷肺脏;在山高水远的林场,父亲靠酒消解疲劳,安然入睡。
父亲的骨髓里有酒一样的刚烈。他求生很强烈,视死很淡然。即使在矿山被炸药炸的血肉模糊,他也没有哭出声。即使做手术不打麻药,他也选择了忍受:牙齿将嘴唇咬破,一刀一刀在内心倒数。
饮酒后的父亲有着刘伶一样的豁达,李白一样的豪放。朋友相聚,喝得排山倒海,气势磅礴,我的家忽如水泊梁山,大块吃肉,大碗喝酒。对世事不平,一个人,一壶酒,喝得一滴不剩,烂醉如泥,趴在桌上鼾声如雷,将爱恨情仇抛到九霄云外。
如今的父亲,记不得自己喝过多少公斤白酒,数不清自己曾有多少酒友。时代变幻,生活变好,茅台,剑南春,五粮液父亲都喝过,可他最钟爱的依然是散装的包谷酒。他说还是包谷酒喝着不心疼,劲头大。
虽好酒不断,可现在的父亲酒量明显下降了,一瓶酒要好几天才喝完。不怎么喝酒的父亲脊背佝偻了,头发凌乱了,皱纹密布了,双眼黯然了。再也看不到他英武的身姿,再也听不到他的豪言壮语,再也没有昔日英雄般的气魄。
哦,父亲,原来您真的老了。而您的爱如包谷酒一般虽朴实无华,却热烈淳厚,绵软悠长地滋润着儿女的心田。
夏圣员,笔名夜耕,紫阳县向阳镇人,乡村医生,三秦都市报通讯员,紫阳县作家协会会员。在陕西农村报、三秦都市报、安康日报、腾讯网、今日头条、华商网、安康新闻网等报网媒体发表作品余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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