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者按
奶奶对于缝补的痴迷不亚于年轻人对手机、电脑的狂热。奶奶亲手做的百衲,维系着儿孙之间的情感,堪称“工艺品”,比国际名牌还弥足珍贵。
奶奶的百衲
文/董问博一直认为,奶奶是位“大隐”,她在西安居住五十余年,最远只去过四站以外的钟楼,去得较多的地方是一站远的秋林公司。现在,八十九岁高龄的她,每天只在小区门口坐坐,看看安东街的熙来攘往,至于大雁塔、大唐芙蓉园、钟楼,以及南郊的繁华、高新的现代,对于奶奶来说,和上海、北京无异,都是她脑海中的概念。奶奶将人生中的大把时间都用来做家务。洗衣做饭,是她每天必修的“功课”。在这些家庭琐屑中,我觉得奶奶最喜欢做针线。与其说是针线,不如说是缝补,奶奶对于缝补的痴迷不亚于年轻人对手机、电脑的狂热。
十年前,我大学毕业,工作之初,在奶奶家住了两年。觉得奶奶的缝补无孔不入,袜子上稍有地方磨薄了,奶奶就垫一块棉布,用缝被子的粗线缝一个圈。于是,袜子上会出现不同的大色块,周围被一圈“虚线”圈定。这样的袜子薄厚不均,穿着实在不舒服,我又不能打击老人家的积极性,于是乎这些补过的袜子早早寿终正寝,成了压箱底的“纪念品”。有一次,我着急找不到袜子,只能穿双补过的,没想到奶奶看见后竟像小孩子那样激动起来,好像找到了知音,弄得我哭笑不得。
记得一年夏天,我在里屋睡觉,正睡得香,忽听见耳边有“滋啦滋啦”的声音,我在迷糊中,头一反应是老鼠在啃东西……不对,我一个激灵,睁开眼睛吓了一身冷汗,原来在我脸不到10公分的地方,有一个寸长的大针在上下翻飞——奶奶正用一块棉布补凉席,而那“滋啦滋啦”是拉扯线的声音。那时的凉席是竹篾子纵横交错编织的,用的时间长了,竹篾子就断裂开来。奶奶就像补袜子那样,用棉布将凉席破的地方垫好,然后再转圈儿缝。因为凉席较硬,奶奶拉扯线自然费劲些。我心里暗笑她的迂,把身子往里面挪了挪,算是支持她补凉席的“事业”,心想:别把我缝在凉席上就行。
我算是发现了,奶奶的缝补就一个“招数”:拿块棉布,垫在破的地方,然后转圈缝,最后一圈虚线搞定,至于找不到和底色贴近的棉布和棉线,其它颜色也能凑合。总而言之,奶奶认为,颜色不成问题,只要结实就是最大的胜利。后来,我学了几天苏绣,试图教奶奶些针法,奶奶根本不屑于南方人的细法,仍然秉承北方农村这种大刀阔斧、任意妄为的缝补,并宣称要自成一家。
还有一次,我一时兴起,买了条当下流行的有毛边的牛仔裤。下水后在院里晾晒,等我再见到这条裤子时,不觉大吃一惊,裤边上所有的毛边儿都不见了,代之是一条手工锁边,拿起裤脚,仍能清晰地看见虚线针脚;裤面上磨出的深浅不一毛面,也都垫了布重新缝过。不用说,这又是奶奶的杰作。我拿着牛仔裤正要“炸毛”,奶奶从里屋出来,一脸心疼地说:“这么破的牛仔裤还穿,我都给你补好了。”说着,硬往我的手里塞了元钱,让我再买一条新的。我一时语塞,内心感动,奶奶当了一辈子家庭主妇,没有工作,靠拿低保补贴家用,这元钱是她一个多月的低保收入啊!我当然不能收,再三解释这条裤子是当下流行,不是穿破的。奶奶这次终于听懂了,却像犯了错误的小孩子那样难过起来。我立即安慰她,连忙说没事没事,把裤边裁了也能穿。之后,看这条9.5分裤我穿了好长时间,奶奶才释怀。
现在,我早已经搬出了奶奶家,每年去看望奶奶的次数也很寥寥。每每到她家,她总是给我塞一点她自己缝的东西:椅子的坐垫、儿子的坎肩、儿子的小帽子……这些东西都是用一些布条布块连缀而成,颜色不一,纯手工缝制,结实耐用。已是耄耋之年的奶奶,仍用这些她亲手做的百衲,维系着儿孙之间的情感,并告诉儿孙,她依然能我们,为这个大家庭做些什么。看着奶奶做的这些“工艺品”,我十分感动,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物什,其实比国际名牌还弥足珍贵。
(本文发表于《当代青年》年3月)
作者简介:董问博:西安铁一中滨河学校初中语文教师,曹公奇名师工作室成员。热爱古诗文、写作和书法。对书法教学、文言文教学和作文教学有深入研究,并以此为内容,完成国家级、省级、市级课题十项,其中参与的《文言文教学研究》课题获得了年陕西省优秀课题,负责的《初中语文教学中书法训练的价值和方法研究》获得了年西安市优秀小课题,《中华优秀文化背景下语文综合性学习案例分析研究》获得了年西安市优秀小课题。曾参与陕西师范大学本科教材《汉字的正字和书写》和苏州科技大学本科教材《教师板书》章节的编写。写有生活随笔和写作指导类论文余篇并发表,作品散见在《作文周刊》《作文与考试》《思维与智慧》《语文报》《意林·作文素材》《辽宁青年》《三秦都市报》《教师报》上,指导学生发表作文1余篇。在作文教学方面,擅长引导学生从生活中捕捉写作素材,从阅读中渗透写作思路,从互改中点燃写作慧心。往期回顾:
第期燃情岁月
第期那些温暖的记忆
第期独钓清欢
第期蝉声叩窗
第期少年心城
第期一棵枣树映照下的真实性情
第期后院一方,童真几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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